剧情介绍
用这种平行的视角去处理是很难的。即不入亦不出,不深狭亦不浅广。或者也不能用“平行”二字。就像是骑着自行车在这座森林里,生活了一圈。
所抓取对象的内容都很凝练,一种采访里很难把握住的幸运。每个对象都在合适的时间段里进行了自然的表达,这种表达还是“完整”的。简直不可想象。我们多数会面临的是需要无数次推拉的采访,你露一点,我抓一点,等待某个时机暴露出兴奋不已的内容。但在这部片中,获得人们自然又简凝的叙述好像轻轻松松。那么,可能之一,这片森林的状态足够好(感觉是真的很好);可能之二,采访者很会引导。可能之三,采访者耐心非常足够,即她在等待内容,但不是等待一个确切的内容,预设的获取与实际的获取之间,存在着相互作用,对这个分寸的把握水平既需要怡然又需要敏锐。可能之四,片子的剪辑逻辑修剪掉了许多枝枝叶叶,使其出现了一种可能的完整,这非常要求素材的丰富度;片中所有的呈现都是在一个维度上的,没有摄影机被惊扰、被意外的情况——这种惊扰和意外通常也会作为导演呈现的另一种角度,遇险而用之,但这部片中没有,这很见功底;对于素材,要,还是不要,片中没有这种犹豫的痕迹。
一个例子。一位钓鱼者钓到一条大鱼,放在道上供大家拍照记录(可能是生活爱好吧)。他抓着鱼左抹右抹,清除鱼鳞上面的污渍,给旁观者提供最好的角度。在大家拿着手机擦擦拍着的时候,一个女士的画外音,说钓鱼者不该这么做。她说这很残忍。钓鱼者说,不,这不残忍,我钓鱼五年了,但我没杀过鱼。此时拍照的、围观的都没有停下来。这段对话的交锋是个精彩处但非画面唯一该存在的东西。没有聚焦。也没有评判。最后我们看到那条鱼安全地回到了水里。当我们在聚焦于某个点上,我们会停下来,我们会去考虑其中对错,探讨其中可能的伦理锋芒。但实际上,更多的,有时候事情只能这么滑溜一下过去,如果我们没有决定要就此停下拿起放大镜的话,况且镜头没有就此而跑开了,因为没有聚焦而一直在画面上保留着的空间其他因素,供我们自然地跟着影像看到了那个结果——鱼安全地回到了水里。
当然也有一点,即如此对所有对象的呈现是处于一个语调下的,无论是遛狗工作人员、公园规划者、林木维护者、妓女、画画的人、从城市搬离想尽办法在森林安居的家庭、因红色高棉不得已来到法国并留下生活的柬埔寨人、周日出来闲逛的一家老小等等,这些在现实中实际上是语重不一的对象。这并没有问题,但观看者应提醒自己不该随意模糊,否则会容易陷入一种一切向荣的主观臆想乌托邦。因若以影片的出发角度,其处理是切题的。如片头引的那句波德莱尔:大自然就是一座庙宇,里面的柱子们,有时候会说出毫无意义的话。对于大自然而言,自身里头的一切运动都是合理、相协的。但我们不是大自然,我们有自己的面向和角度,所以我们不能模糊掉一切界限;而界限不意味着等级、高低,这点必须明确。
我们是要感受彼此。
啊,还有可能之五。我们不会抗拒一个让人有无害感又对自己表现出足够兴趣的倾听者。镜头逼得很近,但应该是一段距离外拉进的特写。所抓取对象的表达,在其说与不说、动与不动之间协同呈现。摄影机保持距离,但紧紧跟随。而即使他/她从我们的画面里移开了,但也仅仅只是从画面上移开了而已。完全做到了这样的感觉。
片子后边开始有意识地引向时间纵度上的呈现,借地方自身的历史,借人物回忆与现实的联结,借时间自然流逝下采访对象的变化。一片森林原来如此丰富。这样一种凝视。一个养鸽人能从天空中打圈的鸽群里一眼认出那只因不舒服而有些离群的鸽子。一个老兵会认出天上的飞机型号。一个拾荒者可以听出狐狸的声音。
意外地,即将收尾之处,一个词汇却出现地越来越频繁,“孤独”。人群中的孤独。一段关系中的孤独。失意的孤独。怡然之余的孤独。而紧接着最后收尾的两段,一场自行车比赛,一个族群的聚会。怎么回应这个孤独呢?影片没有回应,但它也许有这么说,人是群体中的个体。人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法。
最后摘下一段,“我们以为自己是人,但是不是。我们是以自己方式存在的不起眼事物。我觉得夏绿蒂勃朗特这个人,她一直都在把自己笔下的角色塑造成一阵风,而不是一个人,一阵吹过的风。对弗吉尼亚伍尔夫来说,则是一群鱼,随意乱游。我为了不想胡闹,只能随意乱游。如果我的乱游成乱游,我就不再是胡闹,我就成了主宰。”
我们在这片森林里制造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