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TOS、TNG、DS9和VOY都有一共同因子，就是探寻“人性”。照ST背景，宇宙诞生之初，一个种族将基因散布各个星系，引导生命向着与他们相似的方向进化。于是ST世界中最常见的“类人种族”，虽然有突出特征，比如瓦肯人的尖耳朵，贝久人的皱鼻子，克林贡人的高头脊，安多利亚人的蓝皮肤和头顶触角……但总的来说和人类大同小异。此外还有千奇百怪的高等智慧生命，比如以能量存在的生物，另一维度的蝙蝠状异形，或者大如飞船的鲸鱼状物体……接下去我要说的“人类”“人性”专指生活在地球上的humen。毕竟，ST是地球人拍的并且拍给地球人看的，星联001星区就是地球，“地球中心主义”是不可避免的嘛。星联在皮卡德的时代，已是数百行星加盟的强大联合体，与罗慕兰帝国和克林贡帝国等分庭抗礼。但皮卡德的进取号在巡游中常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何止于“神”一般的Q，很多种族的科技和武装都远超人类。更不必说亚契们啦。不群殴的话，论单打独斗，克林贡人、瓦肯人等等都能信手撂倒人类。所以人类真能引以自傲的是什么呢？那就是人性啦！即作为human的特质。什么是作为人类的特质呢？要讲清楚，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非人”作为参照物。所以TOS有瓦肯人史波克，TNG有人造人Data，DS9有变形人奥多，VOY有前博格人九之七和全息影像医生。他们几乎都是每部剧中塑造最成功的角色之一。在TOS和前五部电影中，尖耳朵史波克最受欢迎，电影11特意请出原史波克扮演者加以礼敬（虽然情节无趣又游离）。史波克父亲是瓦肯驻地球大使，一生娶了三个地球女性为妻。瓦肯人对人类有很强优越感，一是他们遨游太空之际，地球还处于蒙昧时期。直到科克伦驾驶凤凰号突破曲速，瓦肯人才开始“第一次接触”，在他们指导下，地球科技得以飞速提升。星联建立即基于人类瓦肯联盟。二是瓦肯人的体能、智力和寿命都远超人类，早年他们是一个狂暴的完全受感情支配的种族，到了苏拉克“觉醒时代”，尊奉“逻辑”而压制情感，才成为先进文明体。于是human这种情感丰沛的动物，被他们视为自家还没有进化好的版本，行为冲动不可预知（瓦肯人的设定是参照西方文明的源头——古希腊）。亚契对瓦肯人赤裸裸的歧视和限制就颇有怨气。史波克自幼受人类血统困扰。他被“纯种”瓦肯人鄙夷，又和人类格格不入。情感看起来对他是个累赘，拖累他的“纯逻辑”判断。于是他总是板着一张冷冰冰的扑克脸，试图压制自己身上“人性”的那部分。可是他的舰长寇克却是个一点正经也没有的人类，身不由己参与很多“没逻辑”的行动后，他最终意识到，恰是那些“人性的弱点”，使他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史波克形象被VOY中的安全官杜沃克、ENT中的科学官和大副特帕继承下来，在他们一次次“逻辑与情感”的挣扎中，观众恍然大悟，瓦肯人以极度苦修的办法试图压制情感，乃是他们无法驾驭情感的缘故，情感仍在，一旦释放即成失控。反而是人类，才能把理智与情感调和得恰到好处。这场PK，“人性”胜出。与此相似的是沃夫，他虽然是纯克林贡血统，却被人类养大。克林贡的嗜血尚武和人类的文明教养在他身上导致冲突。他迫不及待地靠拢克林贡文化，和同族一样把”人性“视为”软弱“的代名词。“你太像个人类了。”但最终，证明了自己克林贡“血性”不弱于族人之后，在克林贡传统和星联价值观之间，他选择了后者。“本能与理智”的PK，“人性”再次胜出。史波克成为瓦肯的一代伟人，而和那些或好战成癖或搞起阴谋不逊于罗慕兰人的同胞相比，沃夫才是真正的克林贡战士，这其中自有“人性”的功劳。DS9中詹哈达人是变形人以基因工程设计出来的纯战争机器，只知服从“造物主”意志，以死为荣，还被沃塔人用“白药”控制，有如吸毒，一旦停用就狂性大发。但他们中间的一些人，却萌发了自我意识，在深九医官朱利安的帮助下，试图挣脱枷锁。“服从命令”与“自由意志”之间，“人性”同样胜出。（可惜的是DS9没有再把这个设想讲下去）。类似的故事，ST中不少。TNG中，为了赞美人性，再次拉大了“非人”与“人”的先天距离。即人造人Data。自他诞生之日起，他就在模仿人类，学习人性，努力让自己更接近“人”。Data总是纠正别人对他的称呼，他不是“机器人”，而是人造生命，虽然不是血肉之躯，却有着独立意识和自我学习的能力。Data是“模范非人”，惊人的存储与计算能力，使他的数据库包罗万有，担任进取号科学官再合适不过，如搜索引擎随时提供各种问题标准答案，报告星舰航程每次都精确到秒搞得其余人都焦虑了，他能直接与星舰电脑主机对接，变成一个超级控制终端，到各种不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执行任务靠他，机械结构使他理论上长生不老并具备神力（不过他很少“秀钢筋”，而且在电影10中牺牲了），他的逻辑分析能力当然比瓦肯人还强百倍，“道德子程序”保证他在伦理上永不犯错……某个觊觎Data的种族说，你就是我们梦想的终极进化版本，为什么你却想要成为人类？对了，Data的目标就是being human。他的设计完美，却无法理解人类的某些小小特质，比如幽默感。他能报告“幽默”一词的精确释义和一气报出十几个同义词，却分不清笑话和真实，或永远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哦，原来某人刚才讲了个笑话。”而他自己讲的笑话总因为一点不好笑而导致听众笑了。他可以观察人类的行为并相应调整自己反应模式，却无法理解其中的微妙含义。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当个“音乐家”，精确弹奏类人种族的音乐曲目和复制大师们的演奏风格。他也能逼真模仿各种流派的画家作品。他还在皮卡德指导下演莎剧，自然也惟妙惟肖，虽然这一切“艺术活动”总是有哪里不对，但这就是他探索“人性”的重要方式。他甚至养了只猫当宠物，为它写了诗并当众朗诵：               Spot之歌       猫属，猫，是你的分类学命名，       一种四足的恒温动物，食肉乃天性。       你的视觉、嗅觉和听觉       助你防卫和狩猎。       我发现自己着迷于你无声的振动，       那是猫用独特的方式来沟通       以省却你对固有的享乐主义的热衷       那用富有节奏的皮毛抽动的方式来表现你的爱钟。       尾巴于你杂耍般的天才的必要性重而又重，       你将不复灵巧，如若失去它的平衡作用。       当它不被利用于辅助运动，       它则经常服务于阐释的你情绪所从。       噢Spot，你在你的行为中所展现的复杂之处，       意味着一系列相当发达的认知程度。       尽管你没有自我意识，Spot，也无法思考想透，       我仍将你看作一位真正又宝贵的朋友。他的好友朱迪听了哭笑不得。这当然是一首“准确”描绘猫的特性的东西，但称之为“诗”还是有哪里不对呀……【注：译诗取自豆瓣星际旅行小站，其实这翻译已经很“人类化”了，电视剧中那个版本更Data】Data的人性课一直是TNG的一大萌点和亮点。虽然笑料不断，但他突破了原始设计的限制，越来越靠拢“人性”，在人格培养上，他的模板是堪称人类楷模的皮卡德。当忠诚、责任不仅是道德程序，当被信任、宽容、友谊与爱包围的时候，他的“人性”就一发呈现，他甚至发展出了和人类一样做梦的能力呢。拥抱人性的同时，他也要忍受人性的弱点。TNG故事结束之后，电影7中，他决定装上“情感芯片”，迈出具备“人性”的关键一步，装入芯片的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控制了他，以至于眼睁睁看着敌人绑走好友朱迪。这是他学习为人的重要一课。TNG中Data之父宋博士早先另有一造物Lore，过早地直接给予他“人性”，却导致他丧失了道德约束，错误运用自己能力（你可以把他理解为Data邪恶版孪生兄弟），吸取了这次教训，Data的人性之路只能摸索前行。因为各种差错，Data曾多次失控，不过他向“父亲”和皮卡德证明了自己完全能够“成为一个好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被扔鞋）。科幻片中对待（电脑/机器人）的态度有两种，一种是恐惧他们超人类的力量最终会反过来控制和奴役人类，阿西莫夫提出了著名的“机器人三定律”——第一法则：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袖手旁观坐视人类受到伤害；第二法则：除非违背第一法则，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第三法则：在不违背第一及第二法则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三定律就是为了避免人与机器人的冲突。但我们看到在不少科幻片中邪恶机器人突破了“三定律”给人类造成巨大伤害。另外一种是机器人能够通过对人类的模仿和学习而获得人性。TNG的构想兼有二者，而以光明面为主。（二）“人类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美的仪表！多么文雅的举动！在行为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哈姆雷特》如果说史波克“接受人性”，Data“学习人性”，那么九之七的故事的主题就是“回归人性”。半生物半机械的博格人，是星联和整个δ象限最凶恶的敌人。他们的口号：“我们是博格人……我们将同化你们的生命和技术，你们的人民将为我们服务。反抗无用。”博格人追求完美，同化其余种族直接吸纳其成员与文明是他们“进化”的手段。一旦被他们用纳米探针感染，就会被装上机械手臂和电子眼，思维被纳入博格集合体，个体意识随之消亡。若博格人死亡，或故障损坏，就会被集合体“回收”，重新利用。他们总是以“we”自称，外型既可怖，科技又强大，只求效率，残忍无情。大部分种族遇到他们只有灭族的份儿。对追崇自由的人类来说，被转化成博格人比死还可怕。皮卡德曾被博格人虏获，变成了一个叫Locutus的怪物，幸好为了通过他劝降人类，博格人对他的改造并不彻底，经及时解救，总算逃脱大劫。博格人具有超曲速能力，原本只在δ象限横行，因为Q的恶作剧提前和人类遭遇，001星区成了他们久攻不下的目标。星联虽损失惨重，却也以忧患为动力，加快了科技步伐。航海家号在与博格的一次次格斗中积累了战斗经验，借助博格科技武装了自己，这是后话。在TNG中，曾有博格方块坠落地表，医生坚持将一垂危的博格个体带回进取号治疗。在与集合体断开连接之后，这个博格人在朱迪等人的反复诱导下恢复了部分个人意志，还有了自己的名字。当他把这思想带回集合体时，导致集合体分裂（所有个体在集合体中共享思维），引发了一场博格人的灾难，差点让Data的邪恶兄弟Lore利用，不过也让星联知道了一种对付他们的手段。延及VOY，就把这个思路继续发展下去，塑造了九之七这个人物。“九之七”其实是博格编码零一号联合矩阵第三小队九之七Seven of Nine, Tertiary Adjunct of Unimatrix Zero-One的简称，航海家号无法承受绕行浩淼的博格星域的代价，珍妮薇决定与虎谋皮，帮助博格人对付8742种族（这个来自液体空间的种族特殊构造让博格人束手无策，同化不成反过来险些被消灭），换取平安通过博格星域的承诺。九之七作为方阵指挥来到航海家号，融合二者科技力量挫败了8742，不知信用为何物的博格人翻脸准备同化他们。幸而查克泰早有准备，反而是九之七被断开和集合体的连接，留在星舰上。珍妮薇发现她原属人类，不顾其余人反对，开始了帮助她恢复“人性”的努力。回归人性是艰难的，九之七父母是博格人专家，带着年仅六岁的她乘坐渡鸦号偷偷接近博格人，做很多另类大胆的研究，最终难逃魔爪，一家子都被同化，于是小女孩安妮卡就成了集合体中的九之七。和老皮不同，在医生的帮助下，她虽大体恢复人类外型，但被植入既久，博格装置已无法尽数取出，而始终成为她身体一部分，生理机能还要依赖博格科技“再生”。她在博格中长大，对自己的种族毫无认同感，断开和集合体的连接对她才是孤独和可怕的。起初她痛恨珍妮薇做的一切，尝试逃跑和重新接入集合体。珍妮薇待她如亲女，给予了她父母都不曾给过的关怀和教导。其余船员起初对她既恨且惧，慢慢也接受了她成为他们中间一员，唤她“阿七”。她改进了多项星舰科技，建立了天体实验室，开展尖端研究，抵御博格人进攻，航海家号的后半段航程，她的作用至关紧要。即便如此，与人相处对她并非易事。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口头禅是“我们是博格人”（不像你们人类那么差劲），“这是没有效率的”（博格人效率至上、追求完美的思维一直影响她）。她不懂人类社会的交际，过分严肃，高傲生硬。热心的医生给她上的“社交课”，时常弄巧成拙，比如那场笑话百出的约会。但最终，她理解了友谊的温暖，聚会的欢乐，休闲的趣味，谈吐的幽默。在内奥米和几个博格孩子身上，她甚至体验了母性，最后还拥抱了爱情。（虽然把查克泰分配给她这点我真心讨厌啊！大副是舰长的！）Data是在一张白纸上绘制人性，九之七的故事则告诉我们，即使博格这样残暴的“异形”，即使曾经完全泯灭的人性，都有复苏的可能。珍妮薇以自身的行动，教给她人类的慈悲、怜悯、慷慨和自我牺牲。对九之七来说，最艰难的是当人性曙光重新照亮内心，她作为博格人的过去就越来越成为重负。身处“集合体”的一部分，她没法为自己当时的行为负责，但她确实亲身消灭同化了许多独立的个体生命。有一次一群外星暴徒被押解到航海家上暂时关押，她应医生的要求捐出纳米探针救治一个被狱卒殴打濒死的凶手。治疗产生了意外的作用，这个杀人犯大脑天生畸形，纳米探针修复了道德中枢与行为中枢的联系，他醒来以后，真诚忏悔自己的罪恶。医生和九之七请求珍妮薇帮助他上诉，因为此前的罪行是他无法控制自我造成。上诉失败，他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他对九之七说：你是第一个看我的眼神里没有恐惧的，真好。九之七难过之极，当她来到航海家号时，珍妮薇也是第一个看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的人。珍妮薇安慰她，她说，这不公平。不公平的不是他为自己不能控制的罪行受惩罚，而是我曾经杀了那么多人却没被惩罚。珍妮薇告诉她，她无法挽回从前所做的一切，但却可以在将来不再犯这样的错误。原来，负罪感，也是人性重要的组成。后来博格女王试图将她重新纳入“集合体”，她自豪地说：航海家号就是我的集合体。一个“人”，只有先以独立的人格与思想行走于世，才能谈得上融入一个群体。以神圣集体之名消灭肉体与思维差别的构想都是可怕的。在ST中，这种来自人类沉痛历史教训的理念，时时闪现。在DS9中，安全官奥多是变形人。身体由发亮液状金属构成，可以随意改变外观，独独模仿人类时差了一点，导致他的外型十分可怖。他自幼被贝久人收养，被当做怪物实验，长大后，变形能力和孤僻、死板、不讲情面的性格，让他成为一个可信的官员。直到虫洞开启，他才知道自己来自银行系另一端的γ象限，此时他的同族怀着曾被“固体人”伤害的怨恨，纠集了强大联盟入侵α象限。变形人可以分享意识，在母星上他们以湖泊状的连续体合而为一。找到同族的喜悦和回归集体的极致体验对奥多是极大诱惑，时时考验着他对星联和希思科、琦拉这些朋友的忠诚。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成为更强大的“集体”的一部分。但最终他坚持了作为个体的“我”的存在，并反过来拯救了被毒化了的集体，还跨越巨大的种族差异拥有了琦拉的爱情。Q以“连续体”构成，所有人都叫做Q，有个Q却把永生视为折磨，要求实现一项个体权力——死亡，结果被连续体当做异端关押在彗星里，他请求到航海家号避难，珍妮薇主持听证，最终支持了他个人意志的诉求。在他死后，他对自由和独立性的呼吁，引发了连续体内的社会巨变。另一个Q还想让珍妮薇当他的配偶，要把Q的全智全能和“人类特性中最好的部分”结合，从而产生新一代的Q（虽然这个尝试最后变样了）。他说，人类的良心与同情心，将“洗净宇宙每一处遥远的堤岸”。科幻剧中对形形色色外星种族和异质生命的描绘，其实都隐隐包含着人类对自我异化的忧虑。人性的泯灭和人性的回归是永恒的主题。ST对人性之美的颂扬，可以说是莎士比亚的滥觞。（三）VOY医生的故事，我打算命名为“人性的扩展”。瓦肯人系人类同盟，九之七原本就是人类，至于Data总还有个实体，他们的“人性”更容易理解。但医生乃是“紧急医疗全息程序”，Emergency Medical Holographic program，简称"EMH"，一个程序控制的全息投影，由光子和力场构成。比起前面几个系列，VOY的设想更大胆了点。从TNG开始，进取号、航海家号上都设“全息甲板”，深空九站则是夸克私人经营的“全息套房”（想来编剧添加这设定是为了改变星舰单调的环境，方便故事在各种时空展开）。只要编写运行相应程序，就有不同模拟环境和可互动的全息人物出现。把它当做亲身参演的“幻想小剧场”就对了。全息甲板在ST中是有趣的调剂，它既能让舰员舒缓身心、锻炼休憩，还展示舰员的兴趣爱好。老皮扮侦探或者和Data一起演莎剧，珍妮薇给“达芬奇”当学徒，沃夫热衷克林贡格斗术，奥布莱恩老因划船扭伤胳膊，派瑞斯干脆写了一个20S二三十年代黑白电影风格的荒诞剧，自命拯救宇宙的“质子船长”。一次传送意外让希思科琦拉等人数据被送入全息套房，参演了化身007的朱利安的活报剧……全息套房有安全协定，不会给使用者造成伤害，但有时外星人入侵等会让娱乐演变成危机。在几个系列中，都有全息人物忽然具备意识这样的桥段，但都不如VOY医生如此接近一个“人”。航海家号刚被抛入δ象限，医生和护士全挂了。原本只用于紧急状态下辅助医生工作的EMH，只好长时间开启，成了航海家号的主医官。它被称为The doctor而不名（有两次似乎有了名字，但都不了了之了），它装有星联庞大的外星医学数据库，能精确地完成各项治疗，大家都知道他只是光子影像，对他呼来叱去，随意启动关闭。不过情况紧急，珍妮薇允许“它”发展自我。在不断加入子程序，自我改良之后，他不仅医术精湛，还成了星舰上受尊敬的一员和大伙儿的好朋友。医生外形喜感（照他的编程者形象——秃顶大叔），性格滑稽，自大自恋又八卦，最突出特点是强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不断给自己编入各种知识技能，特别是那些对EMH来说纯属无用的兴趣爱好，比如演唱歌剧。自我教育的同时，还帮助九之七适应星舰生活，专门为她编写了一套“社交课程”。因为是程序，所以经常会出故障，得央求朵芮丝九之七替他维护检修，又不甘心被束缚在医务室，积极参与外遣队活动，有一次甚至虚荣心发作，打算留在一个星球上当歌星……在VOY中，医生是惹人捧腹大笑的角色。可以说，他代表了人性中渴望自我发展、自我完善的一面。问题就来了，在医生具备了独立思想意识、形成个性化人格以后，他到底算不算一个“人”呢？类似的讨论，在ST中常见。因为“尊重生命”是ST最重要的思想。自打有了“复制机”这神奇的东西，食物等唾手可得，解决了如何摄取丰富美味蛋白质又不杀生这种亘古难题，瓦肯人更是严格的素食者，野蛮如克林贡人才会以茹毛饮血为乐。对待低等生命如此，对待有智能的高等生物，星联的理念就是不管其形态如何、发展水平如何，一概平等相待。进取号和航海家号一路遭遇了无数外星种族，很多都以不可思议的形态出现，有些还给星舰造成了很大损害。但皮卡德和珍妮薇他们都遵守星联章程，保持高度克制，不采取报复手段，而是耐心寻找沟通方式，尽量化解敌意，迫不得已才以武力自保。TNG中Data曾引起了一场争论，他到底算不算生命？配不配拥有人权？有个星联科学家想拿Data拆解去做实验，在他看来，作为一个人造物，Data理当服从他的指令，而他的实验将对星联科技贡献巨大。但皮卡德奋起捍卫Data的权利，经过冗长的听证会的辩论，Data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权利得以确认。后来有个外星科学家制造了一种排险机器，机器竟然具备了智能，拒绝当炮灰。是否应该强迫它们执行指令自杀？Data基于同情，顶住压力，最后和机器人一起找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医生被歌迷追捧冲昏了头，要离开航海家号去“自我发展”，他愤然向珍妮薇力争“自由”，珍妮薇非常生气，但并没有强行阻挠他（结果医生得到了教训，灰溜溜回来了）。第七季结尾，医生甚至自己写了部全息小说，被出版商侵犯了版权，珍妮薇像皮卡德保护Data一样保护医生，为他上诉，最后裁决他的著作权应该受到保护。这些故事隐含的理念就是：尊重异质。在ST世界中，拥有思想，具备“人性”才是高等智能生命的本质定义，而不在于形态如何、出身如何。观照人类历史，“人权”适用的范围就是在不断扩展中。奴隶该不该有生命权？黑奴该不该有平等权？女性该不该有继承权和选举权？……直到“人人平等”成为一种普世价值。也许在ST幻想的未来世界里，“生命平等”的概念真的会继续扩展。当然，这种扩展也可能是危险的。VOY中有一个别的种族制造的全息人物，不满于自己被奴役的地位，愤而谋杀了船员。星联的全息技术被一个嗜好狩猎的种族滥用，引发了全息人物“起义”，医生对他们同病相怜，被卷入这场“全息人”和“生物人”之间争斗，最后发现自己又错了（珍妮薇说：会犯错证明他更像一个人类了）。医生在航海家号上得到尊重，和他一样的数以百千的第一代EMH却因为“设计缺陷”被打发去采矿洗厕所，医生有了人权，其余EMH该不该有呢？编剧最终回避了自己制造的难题。法官虽然承认了医生拥有作品版权，却认为医生到底算不算一个“人”应该留给后人继续讨论。显然他也知道，扩展离不开边界的限制。如果移入我们今日现实世界，动物保护主义方兴未艾，它的边界在哪，也在争论不休。不过，在ST世界里，偶尔需要思考，大部分时候还是尽情享受它带来的各种奇幻趣味，尽可以把这个问题放一边。